镂空的书包

   新繁是全国有名的棕编之乡，棕编技术始于清嘉庆年间，距今已有200余年的历史。匠人将当地所产棕树嫩叶破成细丝，经过硫磺熏制、浸泡、染色等工序，编制鞋、帽、书包、果盒、玩具、扇、椅垫、围棋罐、小摆设、小动物……千个花色品种，举凡竹丝能够编织的小器物，心灵手巧的匠人都可以棕丝编织。拖鞋细密如绸缎，轻巧耐用，装饰花鸟鱼虫精美图案，造型逼真，各种凉帽洁白纯净、造型别致。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，新繁棕编的巴拿马帽还大量出口呢。
　    可惜刚开始我并不喜欢棕丝编成的书包。初小一年级有四个班，200多个小学生，人家用的都是布质书包，或大背、或斜挎，既潇洒又方便，只有我一人傻乎乎地单手拎着棕编书包，在上学、下学的路上踽踽而行，想来就让人觉得非常晦气。
　    我于是去找大哥诉苦，企望趁他在同情我的不幸遭遇时突发怜悯，慨然将他的牛皮公文包换我的棕编书包。谁知憨厚的大哥非常认真地对我说：“老二，你这叫特立独行，很有个性呀。”
　    刚进小学的我当然不会懂得啥是“特立独行”，却晓得“个性”不是好字眼，老师就常用“个性强”作为鉴定学生品行的通用语词。大哥于是循循善诱地给我讲解何为“特立独行”，解释“个性”的标准词义。讲来讲去，我居然坚信自己有一点儿“洋盘”，用时下的流行语来说，就是另类、“酷毙”、“帅呆”什么的。
　    我的棕编书包确实很有个性。首先是编织材料特殊，全是经硫磺熏制过的棕丝，象牙白的色泽显得非常清雅；其次是既轻便又美观，除了用粗而密的棕丝编成包底之外，其余四面则是用细如缝衣针的棕丝编成的，透过那些排列得很有韵致的、跟胡椒大小差不多的镂空六菱形，课本、作业本、文具盒都一览无遗，根本不用像其他同学那样，必须打开书包才可逐一清点；再次是软硬适度的棕丝有利于防止课本折皱和磨损，一个学期下来，母亲用牛皮纸亲手替我包好的课本无一破损。我能养成爱书惜书的好习惯，除了母亲的言传身教以外，棕编书包也是功不可没的。
　    童心无瑕，母爱博大。小学一年级到四年级，母亲每年都要给我换一个新的棕编书包。半个世纪过去了，岁月在我的额头上刻下了一些沟壑，世事的风雨也让我对事物的本质有所明了，可是，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明白，母亲当年为什么要那样做。难道母亲是想藉此告诉我，被镂空的不只是那些棕编书包，还有穿过菱形小孔悄然消逝的时光？
　    我真想请教亲爱的母亲，她却长眠在地母温暖的怀抱里，再也无从替我解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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